“我是大学教授,我支持我的助教!”一张三尺见方的白纸上写着这样的英文文字。我们的教授将它举在胸前,两只手背的皮肤裸露在凛冽刺骨的寒风里。从College Street的酒吧中走出来,沿着多伦多大学的主街道St.George一路向北走去。
这是一周前的情景。当时酝酿已久的多伦多大学助教、讲师大罢工活动正要爆发,总校校区的街头已经出现了些三五成群的抗议群体,他们的呼声阻碍了交通,也影响了一些课程的进行。上述这位教授为了避开他们的锋芒,决定将上课的地点安排在校外的一处酒吧里。课后,她如一位革命者般,将罢工的信息向士嘉堡分校区传递了过去。
一周已过,罢工活动仍在上演,且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了多伦多的社会与新闻界,连约克大学的教职人员也加入到本次罢工活动里,与多伦多大学遥相呼应。本应是罢工人群中一员的我,因为身负数门课程的压力没有参与。
但每当路过校区,看到自己的同学同事们组成的长蛇阵般的罢工警戒线,总也有些心潮澎湃。这次的罢工比以往规模更大!记得两年前,我还是本科生的时候,校内各处都贴著全校四千助教集体罢工的宣传单。那次因没有亲身经历,印象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持续了三周半之久。而这次多伦多大学六千助教和讲师与CUPE3902的斗争,可能要持续更久。
毋庸讳言,每一次罢工都是围绕着经济利益展开的一场斗争。CUPE3902 ,负责为大伦多大学的教职人员发放工资、处理财务的部门,除却学费不计,每年给历史系博士生的工资和助学金只有$15,000。与美国名校相比,这是个少的可怜的数字;与本国的人均收入水平相较,它也低于贫困线。于是在众多的罢工者口号中,有这样一句:“我们是研究者,我们也是教育者,但我们被置入贫穷当中,这是多伦多大学的耻辱!”
“没有严格的组织是罢工者们面临的最大问题。”两天前,教授这样告诉我们。财大气粗的CUPE3902并不在意满足罢工者提升工资的要求,但对于持续上涨助学资金一项则有待考量。据我所见,罢工持续得越久、谈判越是悬而不决,似乎对CUPE3902越是有利。日久气衰、人心思变,他们很明白这个道理。
许多坚定罢工者或许可以将一切置之度外,但整个大学的运作却还需要众人的通力协作,数万本科生也决不能无教可受。很多国际留学生交了数万加币的学费,只盼能及早完成学业。时间拖得久了,他们的失望和怨愤便会转加到罢工者的头上。那时助教、临时讲师和学生之间起了互相鄙夷的心态,后果之严重不言而喻。CUPE3902的谋划者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因此开始使用手段,收买一些罢工意志不是很坚定的人,试图从士气上瓦解罢工大军。
罢工者往往是孤独的,他们的主张和要求只有他们自己的内心可以听得真切。这让我想到几年前垃圾环卫工人的长达月余的大罢工。那时我们这些置身事外的人,无不怨怼他们擅离职守,弄得垃圾堆砌如山。
现在,自己的同学同事们陷入了同样的情境中,才深切感觉到无人理解的苦楚。他们不但要在冰天雪地里坚持呐喊,还要饱受路过身旁的人、抱怨他们堵塞交通的人的嘲讽、怒骂,有的人甚至不能得到学生和家长的支持,被认为是徒跣免冠的嚣嚣走卒,光天化日下敲锣打鼓、尽做无益之事。我的一位本科朋友就以嘲讽的语气说:“有必要将这点事升华到哲学和意识形态的层面么?一众助教敲打着自家的铁锅,在众目睽睽下绕着校区巡游,这还成个什么体统呢?”
朋友的讥嘲也有道理。连日的罢工,不但搅乱了学校风貌,也迫使许多课程暂停。学生们有了自由时间,可是缺乏指导,却还是要求按时交纳作业。这对多伦多大学这般一流名校的声誉确实造成不利影响。CUPE3902有理由用玩忽职守来攻击罢工群体。
很多外人并不懂得罢工者真实的困境。那就是,在多伦多大学的三个校区,极少有广阔的公共空间让罢工者们高呼权益。尤其在士嘉堡分校区,除了教学楼、街道,根本找不到能让罢工者们组成警戒线的地方。
因此,对罢工者孤立无援而深怀同情的教授们,这些天来积极帮助寻找公共空间。上述那位我们的教授,就认为本科生有权利接受教育,助教们也应该要有抗议的权益和地点。总而言之,现下多伦多大学的大罢工活动已经进入了最难熬的阶段。
一方面,罢工者必须与组织严密、心怀鬼胎的CUPE3902不断斡旋、商议,并稳定内部的人心、团结大家的凝聚力,以期以最短、最有力的方式达成目的、结束罢工;另一方面,他们又必须取得本校内大多数本科生—尤其是不明所以的留学生们的同情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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