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家令人难忘的化工厂,在这里,我度过一段悠闲快乐的时光,按一位华人同事说法,那里是闯荡新世界惊魂甫定后的天然避风港。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尽管巴掌大的小圈子发生很多“可喜可贺可歌可泣”的故事,见过的人,经过的事,却如风花雪夜,过眼云烟,早已淡出视野。然而,有段经历却被“幸运”保留下来,偶尔翻出,感觉就像味如嚼醋的春晚,滑稽,辛酸,但细细品味,总能咂出味道。
我是作为配料员被招进工厂的,由于工作不饱满,变为四处补差的“备胎”,接触岗位多了,却无心成柳柳成荫,一不小心成了“大拿”。
一天,总经理找我,神秘兮兮给我看传真。是份订单,不明所以。他给我看下面备注,大意是此品涉及军工机密,关系美国国家安全,以下国籍人员不能参与:中国,朝鲜,俄罗斯……
“什么意思,您打算让我回家?……”
老先生赶紧打断我,“误会误会,正相反,委以重任,让你作这项工作……”
多少有点受宠若惊,但随后意识到那条标注的目的,“可我就是中国国籍,正宗的。”
他沉吟一下,“想入加籍吗?根据相关法律,公司可出面,帮你和家人快速入籍。”
头回听到这种说法,无法马上答复,只说考虑考虑。
回到家中,思前想后,还是不踏实,毕竟来加时间短,前途未卜,虽如甄嬛般愈挫愈奋,可总不如国内当领导舒服,说不定哪天真回了。
第二天,“遗憾”地告诉老先生我的“终极”决定,他听了直摇头,可能认为我忒不识抬举,多么“好”的加拿大,多么有“人情味”的好地方,那么多人哭着闹着留下来,你竟然想走,真不可救药。
多年后入了籍,方知老先生是对的,可当时想法却是—–
管他呢,继续当我的“备胎”!
车间里开始大动静,不断有新设备上马,一付热火朝天大炼钢铁景象。
然而事与愿违,试生产很不顺利,领导精挑细选的各色老同志打了鸡血般轮番上岗,又都垂头丧气败下阵来。老板们每天经历悲喜两重天,早晨阳光灿烂,晚上愁云惨淡。跟我关系不错的华裔工程师告诉我,这帮鬼佬们太他妈笨了。
不出意料,总经理又来找我。这回不要入籍,让我签份协议,尽管他不耐烦,我还是看了N遍,最后认定不是卖身契,无非是保守技术机密,不向“外国”泄漏。心里略感不爽,脸上多少带出点,老先生赶紧圆场,“所谓外国,不专指中国。”
不专指中国?鬼才信,难道我还会泄密给金正恩?
确认不具法律效力,这才“勉为其难”签上大名。不过很快后悔,这可是给老美做板材,说不定哪天会用于对付咱们最可爱的人,不能对不起子弟兵。但转念一想,中美冲突不定哪辈子事儿,这些破板子说不定已淘汰给菲律宾了,于是,心中释然……
那是种新型复合材料高强板,按规程操作,做出的第一张竟是Gabage。再做第二张,好点有限,再看总经理,眉头紧锁,估计心中甭提多后悔,早知Tony这两下子,费那劲干嘛?但从第三张开始,他们眉开眼笑了。以前在国内调试过化工制药设备,这点东西算啥?
总经理带着技术人员和中层干部仔细测量,一会又叫来董事长,看样子宝压对了。
我问车间领导,真的不怕我泄密?他说,董事长说的,美国佬来了,就把Tony藏起来……。
厂里给我配俩助手,其中一位是总经理“亲兄弟”,猪一样队友,我坚决要求换人,否则就去找金正恩。结果很快换了一位白人同事,还有一位伊朗大哥。
这里不得不提下那位伊朗大哥。接触不多,感觉他很nice,但这次一块儿干活,发现这家伙善于说教,越往深聊,越觉此人不一般,竟颇具传奇色彩。
他告诉我,在伊朗,他原属善类,后混入教师队伍,为了梦中虚无缥缈的“理想世界”,鼓动一群高中生闹“革命”,结果“大革命”失败,孩子们都被送去见安拉,他跑到加拿大避难,多年后在人权组织帮助下接出老婆孩子。说起自己孩子,掉下几滴鳄鱼泪,说孩子出来前受了很多罪,那别人孩子呢?他说那是真主的选择……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