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到温哥华参加了一个中文教育会议,地点在西门菲莎大学 (Simon Fraser University)。第一天会议结束后,赞助单位邀请与会者在华埠某大酒楼晚宴并有文娱节目助庆。进场后,由于没有编定座位,所以便随意找了一张接近表演台的桌子坐下来。之后有两个家庭的参加者先后坐下,分别是来自香港的移民家庭。
当最后三个位子都有人问津后,坐在我身旁的是一位金髮碧眼的洋人,二十来岁的样子。当我们四目交投时,他非常有礼貌地用英语对我说:「我可以用国语来跟您交谈吗?」我虽感讶异,但马上回答:「当然可以!」
因为他要求用国语来交谈,所以我首先问他:「你是哪裡人?亅。
他回答道:「我是山西人。」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请他再说一遍。
他重复说:「我是山西人。」
我重新向他打量一下,无论横的看,竖的看,他的籍贯似乎不像能与中国任何一省扯上关系。
他见我面露疑团,便加以解释道:「温哥华在洛矶山的西边,我出生和居住在温哥华,所以是山西 (洛矶山之西) 人。」这样聪明的解释,我怎能不接受呢?
他除了能讲中国话,还有一个中文名字。我问他怎么会来参加这个中文教育会议,他说他没有参加会议,只是被邀前来参加晚宴作表演。他说今晚第一个节目是与坐在他旁边的朋友及他的老师,三人合作表演「相声」。原来他的老师并非别人,正是能讲流利国语的洋教授黄健。
因为他不只能说一口标准流利的国语,还能表演「相声」,我便问他是怎样学国语的。他说中学时在温哥华已开始修读中文,大学考上了UBC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中文系,刚唸完三年级。由于在大学二年级时,参加了中国举办的「汉语桥」中文比赛,得到第一名,因此有机会在北京语言大学中文系进修了一年。
「你是怎样对中国语言文化产生兴趣的?」我好奇地问。
「我看了香港影星周星驰的电影《少林足球》后,便开始对中国表演艺术有兴趣,打算将来向中国表演艺术这方面发展,例如今晚与黄健教授合作表演「相声」。我要向中国表演艺术这方面发展,必须会讲中文。」
我问他认识多少汉字,他说现代白话文都能看懂。我又问他在大学中文系有否读古书,他说修的课多是现代文学,古书读得不多。刚好我在白天听完叶嘉莹教授讲「李清照评赏」,一迭讲义还在书包裡,于是便拿出来考考他。信手拈来一首李清照的《声声慢》,请他用国语唸出来。兹录如后: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澹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他先是谦称自己古字认得不多,只是试试看,随即一字一行地唸下来,直到最后一句,不但字正腔圆,而且准确无误,简直是不可思议!
李清照的词刚唸完,晚会节目开始。他与黄健教授和另一位年青伙伴,随即踏上表演台,开始表演相声。而黄健教授一边拍着快板,三个人合作得唯肖唯妙。
那位广东太太对我说:「我们听不懂国语,你可否告诉我,你们在谈些什麽,谈得那么开心?」洋人能讲中国话,广东人听不懂国语而需要翻译,实在令人尴尬。
他说明年上大学,将会修读经济系。
「读经济系是为了挣钱。工作之馀,我会发展我的兴趣,我的兴趣是学习中国的诗词和书法。」他说认识一位长辈来自香港,通晓诗词和书法,日后将拜他为师。
我们一直很投入地用国语来交谈,因为谈笑甚欢,引得同桌的那家香港移民来的中国家庭十分好奇。
这一席晚宴,可喜的不是嚐到的美酒佳餚,而是有机会认识到这两位这么仰慕和懂得欣赏中国文化艺术、认真学习中国语言的年青小伙子。他们对中国语言和文化艺术的认识,并不下于一个真正的中国人,而他们努力和认真学习的态度,则犹有过之。
我祝福他们在学习中国语言、文化和艺术的道路上,有丰富的收穫。不但满载而归,还能将之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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