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郁闷,不被关注,她们的生活和心情是那些她们的先生们和上班族体会不到的。在多伦多士嘉堡这块华人社区里,最不缺少的就是家庭主妇。那些闲散安逸的,那些脸色无华的,那些挺着大肚子怀揣梦想的,那些行色匆匆的,那些气定神闲举止优雅的主妇们。
我所说的家庭主妇在这里大致要分为二种,一种是原有含义上的,即普遍意义中的家庭妇女,她们在此之前从没做过家庭主妇,她们大多拥有高学历,在原住国有专业工作,而异国经历被迫重新开始的一些寻求自我的女性,她们是组成华人家庭主妇中的主体部分。另一种是一些受教育程度高,家境丰厚,自我享受,年轻美丽的家庭主妇。我所接受的是,完全式中国现代社会妇女教育,这样的产物自然大体上偏离不了对于女人的所谓社会意义上的定义,而这些定义完全是为一个目标:好的工作。女性一定接受高等教育,当然是越高越好;要有一个稳定而体面的工作,当然是越体面越好。物质时代,工资还是要越高越好;而做家庭主妇是不需要什么太高的学历,更无需多少知识的。而在多伦多并不是这样的。
所谓原有意义上的家庭妇女,名称并未发生改变,但内含却复杂化。
琳正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家庭主妇,现在,她的忧伤完全变得失去了品质。从怀孕直到现在孩子五岁,她扮演这个角色已经有6年多。每天早晨琳推着小童车到附近的图书馆里与她认识的一些孩子妈妈碰面,中午回家吃饭,下午接着还来这里会面,晚上四点回家给先生做饭。孩子到上幼儿园年龄,琳每天早上送去,晚上接回来。生活简单而单调,早上起来吃早点,然后边看电视边干活,擦灰、拖地、收拾屋子、洗衣服。今天重复昨天的事情,明天重复今天的事情,她就这样地陷进去出不来,无力改变也不能改变。乏味、空虚伴随巨大的失落,让她变得没有笑容,满腹怨恨,却不知道能恨谁。原先在国内,琳是个有着体面职业的职业女性,在市属大机关里做公务员,来到这里却要变成在家等待一个男人的女人。怀孕时她是幸福而忧郁的,她担心这个过程会让她失去自我,跟不上社会,与老公没了话题。孩子出生后,老公忙于工作,她照顾孩子经常吃不上饭,晚上小孩哭闹怕吵老公休息,她要抱着小孩离开卧室,不工作在家,却比工作还累。现在孩子上学,每天除了送孩子上学,琳一个人在家里上网,做饭,更是无聊透顶。无事可做的琳把孩子和老公的全部生活琐事包揽下来,孩子变得不独立,老公更是惰性大增。琳常会在 路上观看上班女性的样子发呆,并会揣测她们的各种工作场景和业余生活,生活中的常态是,一个人的房间空荡得听得清她自己的呼吸。有时突然在老公面前,琳会装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或正在准备一项重大的活动,这种假相一旦老公离开家门时,立刻悲从心来。每天晚饭时,二人之间对话显得过度松驰,琳期待着身旁的这位男人关心的话语甚至超过期待一个最兴奋的事情,她常会自己偷偷打赌老公会问她什么事,而结果只是他旁若无人而专注电视的眼神。琳常常是手持着饭碗,刚要吃时,泪珠噙在眼中。女人的六年,不知以后会有多少个六年,琳只剩下自怜。
像琳这样的主妇虽不占主导,却是真实的一个群体,她们正在经历着极为痛苦的异国体验,也许只有时间与严峻的生活现实会捡选她离开这一角色而融入社会。
珍在中国辽宁时从没在家做过家庭主妇,她曾经是一个省属大医院的医生,来多伦多后,特定的移民环境与生活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来自生活的压力。找专业工作经历碰了一年钉子的珍,极不情愿地当起家庭妇女。平日里的珍在家洗衣煮饭,失落与焦虑包围着她,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找回平衡的珍开始全部时间用来补习英文,当语言不断提高时,她意识到多伦多任何工作都要“证”的绝对意义。顺着自己的本行,她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女按摩师。凭借自己的医学背景和行业基础,珍对这一行业开始深入了解。加拿大的按摩师不同于中国含意上的按摩,安省按摩治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加上政府的有效监管,使注册按摩师队伍成为加拿大安省较大的健康卫生行业。国内的按摩执照在加拿大不能使用,但是加拿大做按摩的门槛并不算太高,只要参加按摩培训课程,花时间学完所规定课程即可报请安省注册按摩协会,因为按摩治疗是安省政府规范和立法已久的健康行业,受社会尊重,既可以独立执业,又可以加盟各种医院诊所、康复中心、社区中心、看护中心、养老院、整骨诊所、物理治疗诊所等。很多中国移民拥有医学背景,却因为加拿大医学领域考核要求过高而被拒之门外,想要获得医学执照希望渺茫。珍看出入这一行的门道,有朋友劝珍说这一行虽然工资高但进入难,但珍却在很短的时间内,顺利完成需要近二年的专业按摩课程,并通过理论考试和复杂的号称21个考官的实践考试,珍轻松拿下安省注册按摩资格证书。
象珍这样的主妇经历在多伦多华人当中比比皆是,她们虽然并不是每天早九晚五,但却是繁忙一族,她们不甘命运施加于身的一切,不粉饰,不夸张,更不自怜,她们看重是自强所带来的收获。
另一种家庭主妇是有钱有闲阶层的。她们自身拥有高学历,在中国的工作大多也是自由职业者或高薪阶层。来到加拿大,由于生活环境的改变,她们更想安于做一名全职家庭主妇,安就是这样典型的一位。
安一家三口来自上海,安曾在一个跨国企业做人力资源部主管,对于安来说,不能好好的吃饭是一种罪恶,工作时拼命加班会让自己生活品质降低,自我压榨、拼命三郎的职业环境让她失去生活中的种种境界,而来自工作上的压力曾让她几度想放弃辞职不做。来加后,安毅然决然地选择做一名全职的主妇。虽说英文无障碍安也不想继续工作,生孩子是她的第一要务。孩子长到三岁时,安虽是全职的主妇,还要出钱请家庭保姆。平日里的安做美容,伺弄花园,出国购物,给全家买保险,做股票搞投资,定期召开家庭小型聚餐会。
安的观念随着移民生活发生了改变。从原来的过度消费变得不想消费,因为她有了内心的稳定。她发现这个国家的平易与实际就像它的房子的外观一样,外表平常,而内容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人受用。在这里她不在乎开什么车,她发现悍马根本没人去开,几万就可以买到,比宝马3系还便宜,但买了之后,别人会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买这种车,因为悍马耗油多,而这里买车的人从来都是以耗油少为主,这一点与中国不同。在中国以开什么车来判定你的阶层,至少在中产阶段是这样,当然并不包括那些住上千万的豪宅的,这些人家的车,一般也是普通的奥迪A6而已。但攀比风在中国由来以久,无论住温哥华还是多伦多,安发现周围的有些华人还在这样很累的生活。他们议论别人还是免不了谁是亿万富翁、谁是百万富婆。安的朋友克里是一位会讲中国话的温哥华本地人,克里告诉安,中国移民使得加拿大的某些地方变得世俗和虚荣。克里认为以往的加拿人不太会攀比谁住房子好,谁的车好,更没有人会去羡慕。在加拿大,有钱的人有时会坐直升飞机去市中心某购物,而他们乘直升飞机去购物的道理也很简单,直升飞机不堵车,节约时间,而无关乎攀比之事。但自从华人移民涌入,人们也开始议论好车好房了。安开始了解这个国家后,即开始明白自己会全身心地融入这块土地的。当她和丈夫决定把钱花在农场上时,她的决心已下定,她要养马骑马为来度过她的后半生。安体会到,幸福生活未必仰仗奢华的物质享受,女人生活当中工作不是重点,婚姻不是重点,自己的生活体验才会是重点。安说:“自由和游戏,才是人生最有价值的事”。
这些女性的生活经历虽不能代表全部,却是极为真实的个案,她们追寻异国生活,梦想人生滋味百种,更想让自己的内心充溢满足并拥有独立的尊严。(作者:戴湖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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