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的边上有一家杂货店兼加油站。店主是一对60出头的南朝鲜夫妇。女的伶牙俐齿,精明强干。男的,大概是信教、信佛,或者是生来就大彻大悟,有点儿超凡脱俗、飘飘欲仙的气质。他总是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让我觉得很清新,尤其让我称奇的是,他是一个极普通的人,没有高学历,不象我们大陆移民,学士很一般,硕士一大片,博士呢,我曾说,大学校园里,大陆来的博士后象小白菜一样多。
他语言朴实自然,稍不留神,就迸发出一朵智慧的火花。他改变了我对朝鲜男人的成见,也使我扩展了视野,学会了多方位看世界。他姓金,镇子里的人都亲切地叫他 Mr. King。我们很合得来,经常在一起谈人生、谈各自的国家,谈小镇的风土人情。他给我讲了很多店里发生的事,话里话外都渗透着对人性的理解,对小镇人的同情。
小镇人都特别热情,来到店里后,不是买完东西就走,而是谈天说地、说东道西。这正合老金的意,正好有人听他的质朴的人生哲理了。一天,我们坐在店外边供顾客歇脚聊天的长凳上,侃大山。他老婆再次提起他们已谈了好几次的话题。她怀疑给他们打工的胖女人偷钱。老金不以为然地摇着头,不会,不会,别自找烦恼了。老婆进店招呼顾客,他才对我说,钱肯定是偷了,但偷的不多,装着看不见不就得了。小地方找份工作不容易,她不会那么傻偷起来没完的。
老金不想让老婆确认这件事,并把事情搞大。“搞的大家都难堪,何苦呢?”我问他,有没有顾客偷东西的情况。他说,有,但很特别。怎么个特别法,我问他。“我不知道你们国家的小偷什么样,南韩的小偷是见什么偷什么。哎,都是有心理疾病啊!”他慢悠悠地说,“这儿的小偷只拿他们需要的东西,不需要的东西碰都不碰,不管多顺手。”你怎么知道,我问他。“一个月的头两个星期,没人偷东西,因为大家刚刚拿到养老金、退休金、残疾人津贴,还有社会救济。”象所有的小镇子一样,这儿也有一大片Ontario Housing,那儿的人口流动性很大,人员比较复杂。“到了月末,有些人把钱花光了,想要做一个Sandwich, 却发现mustard用完了,怎么办?只好到我这儿来拿。本来可以顺手拿一瓶ketchup, 但冰箱里还有半瓶, 他就只拿mustard。”
我笑了起来,这些小偷挺好的嘛,需要什么偷什么!他也跟着我笑,“真是挺好的。前几天一个家伙跑来给了我10加元,说他上次拿了一罐咖啡没付钱。还有那个开红色truck的Jim,走出去半天又返回来,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瓶Tylenol,他忘了付钱了。还有那个儿子患糖尿病的女人过来一遍一遍地道歉,给了我20加元,说她吃的药做怪,她从这儿偷了一大袋狗食。你说,如果她是在我这儿偷的狗食,拿那么大的东西出去,我会看不见?”我说,没准儿你只顾唠嗑没看见呗。他没吭声。顿了一会儿,他继续说,“你看看,如果他们见什么偷什么,我的店早就被他们偷光了,多少时候我只顾在这儿唠嗑,直到顾客喊我去收钱,我才进去。唉,偷点儿就偷点儿吧,不都是为了糊口嘛。”看他那付不气不恼的样子,我从心里佩服他的大度、宽容。
“人这个动物很复杂,偶而做做坏事没什么奇怪的。最糟的是那种惯偷,有个家伙专门偷Tabasco sauce,不知是爱吃辣还是用来配酒,一个星期内他偷了10多瓶。”你怎么知道是被偷了,可能是卖了呢,我质疑道。“哎,我那个老婆弄了个program,进多少货,卖多少货,她都知道。对了,还有一个家伙爱偷hot chocolate,直到老婆把它们挪到柜台前面,那家伙才住手。”我说,开店真不容易,还得应付这些"好"小偷坏小偷。他淡淡地说,“这就很好了。偷东西的毕竟是极少数,卖的比偷的多得多嘛。没什么好抱怨的。”
那天与老金的对话使我更喜欢这个小镇子。与大城市相比,这里安全多了。夜不闭户不是传说是现实。哪儿都有好人和不太好的人,只要好人居多,这个世界就是美好的。(作者:yaway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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