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难以置信,马教授移民加拿大二十余年了,是多伦多一所名校里的大教授,娶了娇妻,有了儿女。可他老人家(其实他并不老,才五十开外,但是他真的显得老气秋横的,我们只好叫他老人家了。)一没回过国,二没开过车,三没离开过多伦多!只是自得其乐的总在过着新移般平平淡淡的日子。
近来回了多伦多一趟, 在教授家见了几个新移时的朋友, 大家又拿教授好好地开心了一番,还不过瘾,推举我抓笔,好好划划他。连题目都给我拟好了,“自得其乐的老移马教授”。连教授本人也抬脚赞成,“划划吧,连我都觉得自己挺有意思的。”哈,我只好勉为其难了,“好吧,我划,不过只划汉语,英文啊,我划不好, 也不敢在教授面前弄斧。”
对我来说,认识马教授本身就是件趣事。落脚多伦多的第二个星期,我就迫不及待地出发找工作去了。路上等公车时无聊,就凑到一个华人小女孩跟前拉话:
“你好!”
“对不起,我不讲汉语。”小姑娘对我腼腆的笑笑。
好你个小东西,一看就是咱华夏祖宗的小毛孩儿, 还跟我客气,不讲汉语!后来才明白,长着华夏外形的人, 不一定是中国人, 即使是中国人, 也不一定都会讲汉语的。
没办法,,只好陪她玩英语了。小孩子不经问,三下两下就把根底全暴露了。她爸来自上海,原来在国内就是英文教师,现在也在这里当英文教师。天,我多想自己也能在这里重操旧业, 当回那个神气的英语教师。太迷恋那讲台、那粉笔、那黑板了!尤其是课堂上那一百多只烨烨发光无限崇拜的眼睛,唉,真的让俺好生怀念。
和女孩越聊越亲,分手时我给她留了电话号码,真诚的希望她爸爸能给我个电话,希望能得到他的指点和帮助。过后就把这事给忘得七干八净的了,因为第一我并没指望一个十二岁的小毛孩会把我的电话号码留到踏进家门还没扔掉;第二,即使她把电话给了她爸,他也未必会给我打电话, 谁知道你是唐僧还是八戒啊。而我错了,这小姑娘她就没把我的纸条扔掉,而那马教授,他就给我打来电话了!他请我们全家人到他家去过我们在加拿大的第一个感恩节!就这样,我们和马教授一家成了朋友,很好的朋友。
教授是社区里热心的老移, 他和夫人经常到华人社区里帮助接待和安置新移民。很多新移还造访过他家的餐厅。 他和夫人年复一年, 一批一批的接待着国移们,指点大家申请学校, 跟大家分析就业机会, 为大家改简历, 给大家心灵的安慰。每个人都把他当知心的哥哥而不是大教授。
快者一两年, 慢则三四年,新移们都过上了有车有房有假度的日子。 而教授同志一家, 却依然故我, 一栋不算小的房子, 一个带轮子的手拖购物袋, 每个周末全家倾巢而出, 到华人超市去买吃的用的, 雷打不动。 教授斯文儒雅, 夫人年轻漂亮, 一双姑娘, 一只男儿。 去时轻轻松松, 叽叽喳喳, 归时手提肩扛车拖, 疲惫不堪, 鸦雀无声。 如果那天你见到路边有那么走走停停的一家子, 90%就是他们了。
问教授为什么不开车? 答: “太危险, 你看这路上的司机们, 有喝酒的, 有无证的, 有老得胡里胡涂, 开车上路后就忘了自己要去何方的老前辈, 有嫩得只知道横冲直撞, 跟本不懂生命为何物的少年狂。想想我就怕, 还是坐公交车安全。”
“为什么不去旅游?”
“去玩了那么多地方,你们觉得你们和我有什么不同吗? 要看的风景我在网上看也很美啊, 要了解的风土人情、历史背景,电脑里资料更多更全面更准确。 省得花那么多钱,拖家带口, 千辛万苦,离乡背井的去寻找什么风景区。”
“为什么不回国?”
“回国不外乎就是看看亲人朋友吧? 我的亲人们需要的不是让我去看他们,而是需要我给他们钱, 让他们能干点想干的事情, 过上他们想过的日子。一张机票钱就是他们全家人大半年的生活费了, 把钱给他们要比跑回去看他们更实际更受欢迎。”
我不想在问下去了,也不再觉得教授好玩了,而是心情很沉. 生活给他的压力太大太重了。 难得的是, 从他的表情,从他的家庭,从他们的生活中,你丝毫看不出他们与别人有什么不同。 孩子们个个聪明可爱,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夫人活泼开朗,热情大方, 正宗的贤妻良母。 平时有新移来, 他们还会把家里一些半旧的桌椅板凳床等等送给大家。
看着兴致勃勃,与大家高谈阔论的教授, 看着他夫人在厨房里忙碌的倩影,听着从书房里传来的琴声歌声,我想,也许,我们该向教授学习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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