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走廊碰到公寓管理员,他推着一个运输小车去619号房间。我揣揣不安地问:“她,搬走了吗?”
她,是一位年近九旬的老妪,以前常常蹒跚地进出这栋大楼。
有一次,我在楼下的大厅遇见她,她正瘫坐在大厅拐角的沙发上喘息,说是去附近银行办事,事还没办人就支撑不住。银行工作人员见情况不妙,想把她送去医院,她执意不肯,她们只好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回来。
面对这位倔强的老人,我不知说什么好,她说坐一会就自己乘电梯回家,我只将一句无谓的问候轻轻滑出唇间。
这位老妪在这栋楼里住了四十多年,丈夫去世十几年了,无儿无女,也没见有什么亲戚朋友来探望她,她在还能行动的时候几乎天天都要外出。随着年岁的增长,外出的时候越来越少,与外界的联系也几近消失,唯一可以证明她还在活动的就是她家门前的那份英文报纸。厚厚的一叠,每天早晨准时出现,等待那份期盼的关怀,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每次看到那份报纸,我的心里都沉甸甸地,急切地希望它早些被主人领走,快快去陪伴它那孤独的主人。可是,那份报纸被取走的时间渐渐变得不规则起来,时间也越来越往后移,从早上我送孩子去上学,变成中午我接孩子回家吃饭,最后,要到下午我接孩子放学,那份报纸才会从老妪门前悄悄挪走。终于,那份报纸从老妪的门前消失,再也见不到。
我在看到公寓管理员去老妪家中搬运东西的那一刻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走了。”管理员神情严肃地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几天后,我在电梯里碰见另一位老妇,她是那位逝者的朋友,谈及逝者,她伤感地说:“她在圣诞节期间走了,也不知具体是哪一天,几天后才被管理员发现,还是我打电话给管理员,说好几天都没见她有什么动静,敲门也没有答复。”说完长叹一声:“也算是她的福气吧,没病没痛,自自然然去天国安息,活了八十八岁,在这世上也没有任何牵挂,走了也是福份。”
前些时候,大雪纷飞,雪后又是天寒路滑,我在超市门口几次碰到白人老妇伸出手请求搀扶其过马路或者上路牙,这些冰天雪地不得不出门采购的老人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向素昧平生的人伸手求援的,得到她们一声道谢,我的心里还真不好受。
我在很久以前看过一个故事,具体细节已经模糊,核心思想却是记忆犹新: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处处遇到向她献殷切的人,时时感受到令人陶醉的快乐。于是她别出心裁,想体会一下老态龙钟的感觉,特意化妆成一位行动迟缓的老妇,结果,她遭遇到令人心寒的冷落和漠视。这个故事就是教导世人:我们也有老到真正需要别人帮助的那一天,所以一定要善待老人。
那位无儿无女的老妪,我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与她的交流也仅限于几次邂逅闲聊,还有就是曾从她的门缝中塞进一张圣诞贺卡,也不知她弄清楚没有究竟是谁送给她这么一张卡片。现在,我又在写着她读不懂的文字,看不见的话语,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我相信,她,一定很快乐!
门前那份期盼关怀的报纸,有人读,有人懂,这就足够!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