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回国,也是选择中国人过大年的时候,好让父母不会觉得太孤单。毕竟两个女儿都不在身边,过年太冷清了。然而,今年上飞机的心情已经和去年大有不同。
去年此时,是我登陆半年后第一次回国,经过最初最艰难的三个月,在这个没有任何亲人的国度,我以相当惊人的速度完成了从零到生存的第一步,并且找到了专业对口的新时代电视,自喻为新移民中的幸运儿,颇有些春风得意。加拿大这个崭新的世界,她的美丽,自由,富饶深深吸引着我,虽然还有许多事情没有着落,总觉得曙光就在眼前,回去就是希望父母见到我活蹦乱跳的样子,终于可以不用为我担心,反而能够为我骄傲。
今年回家,又隔了一年,离开中国恰好一年半了,心情却变得复杂起来。一年的时间没有在父母身边,不知二老又增添了华发几许?再长的假期总有尽头,三个星期之后,我还是要启程飞往遥远的海那边。冒着中国人不孝的罪名,眼看他们一天天的变老,我真的还要在这个陌生的异乡寻找我的梦想吗?那种意气风发随着飞机起飞渐渐消失在地平线。
最欣慰的事情是回去见到父母的身体不错,样子也好像没有变,心里略感平静,恐怕没有我这个让人操心的女儿在身边的日子倒也轻松些。因为上海没有暖气,老人家又不大舍得开空调,在室内总要穿的像个球才不会感冒,所以他们早早的就逃到合肥过冬。这次我的大部分假期都是在合肥度过的,这个城市到处充满了我少女时代成长的记忆。
合肥还是那么绿意盎然,我最喜欢的稻香楼和雨花塘清秀宁静,一点也没有变。沿着池塘边的小路走下去,似乎可以消磨整整一个冬天。最大的变化是市内几条主要的道路都经过重修拓宽了好几倍,听说一共只用了两年的时间,但是这两年却是以老百姓生活在满城的尘土中作为代价。出国前去黄山时曾在合肥逗留,大街小巷几乎没有剩下一条能走的人行道,不管是什么天气也要穿胶鞋。当然现在的合肥人民总算可以享受光明大道了。
合肥人一向都是挺好的脾气,也格外的有修养,父母告诉我,他们喜欢回到合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无论乘坐哪一辆公交车,总有年轻人给他们让座。果然,眼见为实,有一次上车还不到30秒,就有个女孩子站起来给爸爸让座(其实妈妈挺高兴,因为那说明她比爸爸看上去年轻),那次是上下班交通高峰时间,车厢很挤,女孩让座时司机又来了个急刹车,女孩子踉跄一下差点坐在地上,脸红红的也没抱怨,虽然只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女孩,那一刻,我却觉得她有一种特别的美。
任何城市都有许多面。这次我也亲眼见到沿着街面的一家杂货店被抢走了一箱白酒,那个人在同伙的掩护下开招摩托车顺手牵羊飞快逃跑,店里只留下伤心的老板娘向路人哭诉。
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父母,所以在合肥读高中时最好的女友也是在最后两天才得知我回来了。听完我的故事,她就急急打电话通知其他几个要好的同学参加这个临时送别我的晚宴,和他们至少8年没有联系,可是被通知到的所有同学在几小时内都赶到了,感动的我直想流眼泪。现在他们都在各行各业,有家有口,有自己的生活,可是他们还是我记忆里永远的高中同学,象稻香楼一样纯朴,象雨花塘一样明净。大概这就是大多数的合肥人吧,不在乎有多富有,不在乎多有权势,但是心里那份情意,却是深厚凝重。
九华山离合肥不远,也是我心目中的佛教圣地,潮湿的山中一尊尊肉身菩萨就是奇迹,去那里也从没有被打着佛教名义的骗钱之徒骚扰(有一次去青岛一座新寺庙拜佛曾经被骗剩十块钱回上海)。二度去九华山还愿,盘山公路上云雾缭绕,仿如人间仙境;大家都屏声静气,生怕烦扰了神仙。车厢里却有一位女士,一路上都在不停大声打电话讨论进货的问题,甚至和对方争执起来,心里真是替她难过,错过了这般美景,赚了再多的钱也是遗憾吧?
在上海只有几天的日子停留,最大的感触就是购销两旺,商店饭店熙熙攘攘。一个朋友请我吃饭,至少打了20多通不同餐馆的电话都没有订到位子,恐怕国内的经济危机真的如同有些专家所说已经差不多结束了。这一年里发生了不少事情,一位过去的朋友就要刑满释放;曾经的同事大手术成功,捡回一条生命;周围的人结婚的数字和离婚的数字非常接近。不禁感叹人生无常,无论在哪里,都应该珍惜当下。觥筹交错,美酒佳酿,被许多人的宠爱,呵护紧紧包围,这样的日子,免不了要大醉几次。醉意朦胧间,却发现虽然只是离开了一年半,自己距离上海的热闹似乎已经有一点远了。
离开家,亲人和朋友,回到孤单的多伦多。从飞机上看下去,迎接我的是一片苍茫的灯海。对于移民而言,回去还是留下是充满矛盾却挥之不去的关键词。这一年半,我虽然度过了最初的艰难,但是,就像一位好友说的,要真正融入这片土地的文化,找到归属感,找到温暖的爱情和友谊,甚至是梦想,恐怕需要更漫长的日子和坚持的决心。
我对自己说:多伦多,我回来了。希望有一天,当我再度降落,我会在心里说,多伦多,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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