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证是红色,离婚证是绿色,大红大绿的证件,也不怕弄俗了百姓的爱情。回到家,我把离婚证翻出来,烧掉了――没有离婚证,我和肖柯的婚姻就依旧鲜红一片……
我的婚姻大红大绿
-文/宝妻
丈夫说他变了心
没想到会在朋友的婚礼上遇见肖柯。显然,当我看见他时,他也看见了我。
“你还好吗?”肖柯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拼命地忍耐着快涌出的泪。
身边的椅子动了动,猜测他已经在我身旁坐下了。
“学会做饭了吗?”那声音听上去很轻松。
……眼里已经全是泪,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他。
“以后我不在了,一定要记得做饭啊!”他继续说,似乎没完没了。 我反感他此时的关心,猛地转过身:“你说完没有!待会儿别人还以为我们离婚,是因为我不会做饭呢!”
离婚二字我是不愿提的,吐得很别扭。 我和肖柯认识8年了,交往5年,结婚半年。他做幸福美满的大树,我当快乐依人的小鸟。刚结婚那时,我每天的任务就是在冬天等夏天的温暖,在夏天等冬天的清凉。还记得那段裹着蜜的日子,靠在肖柯怀里,一边嚼着他做的东坡肉,一边张牙舞爪地说:“我本人不想找工作,只要我想找了,轻轻吐出‘之夏’二字,各大公司就会争先恐后地录用我!你信不信?”
肖柯能在那时温情地说,我也舍不得你去工作,你不用找,我能养你。却也能在结婚半年后,一脸颓废地说他爱上别人了。
那段时间肖柯明显变了,不爱回家,不在家吃饭,手机关机,不许我触碰他的身体,更别说亲热了。没过几天,按照自然程序,他提出了离婚。肖柯要离婚,我一口答应。我是个骄傲的人,从来不看好拖泥带水的感情,当天我就搬回了娘家。
最开始我估计肖柯是闹闹脾气,于是心安理得地待在娘家,等待前来忏悔的肖柯,我唯一要做的就是考虑是否原谅他。毫无动静的半个月过去了,我的心才渐渐感到一袭刺骨的凉意。
再次见到肖柯,也就是今天了,他瘦了,却依旧英挺,我却控制不好自己委屈的心。这时肖柯大概没想到我说话会这么冲,愣了半晌,就不语了,我意识到自己失态,害怕他以为我是在意他,于是特地“大度”地问:
“喂,怎么没带她来?”说完,两眼紧盯着他的表情变化。
“啊?”肖柯诧异地盯着我,反应了半天才回答,“她今天加班。”说完冲我宽厚的一笑。我也礼貌地回笑,在心里把肖柯和加班的狐狸精骂了个狗血淋头。 回想起和肖柯刚结婚时,我最爱做的事就是幻想假如哪天肖柯变心了,我会怎么做。然后装着善解人意的样子对肖柯说:“老公,如果你以后喜欢别的女人了,我绝对不会跟你要财产,我也不会硬留你!我才不会像那些俗气女人一样,为了挽救老公一哭二闹三上吊!男人没心了有啥用?”然后一遍一遍地追问肖柯,你会出轨吗你会吗?肖柯会在我鼻头上轻点一下说:“你这小脑袋在想些什么啊!天下所有人都可能离开你,但是我不会。”
现在肖柯真的变心了,我突然发现假装不在乎真的好难过。
“那她……”欲像朋友一般轻松交谈,却不知如何开口,胡乱抓了个话题,“食欲还好吧?”
肖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又是一愣,用我熟悉的眼睛盯着我看,随后挤出一丝笑:“很好啊,也爱吃东坡肉。”简单一句回答,又撕扯我的思绪回到多年前――
“老公,你做的东坡肉真是一绝啊!太美味了!把我养胖了怎么办?!”
“胖了就胖了呗,反正你现在太瘦了。”
“不行啊!胖了的话如果你不要我了就嫁不出去了!”
“找打啊!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我脑海里把以前说过的话硬套在肖柯的新欢头上,然后借口上厕所,赶紧逃开。把自己锁在厕所里,把水开到最大,水流哗哗的响,立即淹没了我的声嘶力竭的痛哭。下午喝酒的时候,上一秒还被朋友们表扬:“之夏的酒量进步了!”下一秒就不省人事。
第二天醒来,头昏昏沉沉,母亲说是肖柯送我回来的。听到肖柯的名字我恍惚了一阵,我们的婚姻真的会瓦解吗?我觉得不可思议。母亲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这时正在收拾屋子,嘴里不停地唠叨着:“肖柯那么好的人我不信他会出轨!我平时就叫你要有个工作,要会做饭,你凭什么让肖柯去服侍你?肖柯父母过世早,叫我一声妈叫得多亲啊!义务献血他跑得最快,又孝顺又体贴心细。”母亲觉得献血是很恐怖的事,有人自愿献血那就是英雄伟人。于是肖柯大学时献血的事被母亲天天挂在嘴边,时时提醒我――你和伟人结婚了。 那天爱情回来过
鬼使神差地就走到肖柯的楼下―半个月前,这里是我家。我抬头,不用寻找就能一眼认出那阳台――上面有我和肖柯种的向日葵。向日葵本来是放在阳台里面的,奈何我们养的那只德国黑背老爱去糟蹋,只好放在阳台的护栏上。
肖柯说那向日葵是我的脸,他每次下班一看见花,就会开心。
如今花还在,却不知是否有了新的意义。
突然看见提着垃圾袋下楼的肖柯,他穿着我俩一块儿在大都会买的运动鞋,橙色限量版,是我拖着他买下的,整个城市仅此一双。肖柯提垃圾袋的样子极为颓废,抬头,我们四目相对。
“你……有什么事吗?”肖柯看见我在他楼下晃悠,很诧异,愣了很久才问。
“哦,路过……”我尴尬地别过脸,“顺便去拿我的东西。”
“上来吧。”
进屋的那瞬间我被一个庞然大物扑倒――我的“儿子”黑背,一直叫它“儿子”,我是妈妈,肖柯是爸爸,庞大的黑背是我们一岁大的“儿子”。“儿子”欢迎人的方式永远只有一种,狂扑。
“乖乖!好了,让妈妈起来吧!”我笑着推开它的脑袋,黑背的嘴里兴奋地发出一种“呜呜”声,半个月不见了,看来狗比人有记性,我望了望身后像门板一样站立的男人,带一眼鄙视。
“‘儿子’!爸爸跟后妈没欺负你吧!”这么一问,身边的肖柯哭笑不得。 “老……肖柯,她不讨厌‘儿子’吗!”我问,想叫老公,脱口而出时发现已经有名无分,鼻子有些酸涩。肖柯点头。我就坐在沙发上和“儿子”玩。肖柯连茶都没倒一杯,就硬生生地催促:“你不是要拿东西吗?”我惊讶地看了他的眼,突然觉得他残忍得陌生!他就那么怕他的新欢看见我?迫不及待要赶我走?
“嗯……拿我的照片。”我说。然后肖柯起身,找照片。我习惯性地走到冰箱前去翻吃的,却发现空空如也,想必那新欢不像我那么馋。肖柯坐在地上,把照片一张张过滤,他的留下,我的还给我。但大多数是合影。
“你全拿去吧。”肖柯把合影丢给我。
我的目光注意到一张――梧桐树下,我站在肖柯身边,吊儿郎当地拿着一片叶子,笑得古灵精怪,偏偏照片上的肖柯一副严肃的样子,后来我就用画笔给肖柯的鼻子下加了两条鼻涕。我还记得当时的天空,白云像棉花糖那样甜。视线逐渐模糊,我赶紧擦掉欲坠的眼泪。
“你……快走吧……”肖柯突然出声,声音略显沙哑。估计是新欢要下班回家了。我霍地站起身子,就往门边窜,我那黑背紧跟着上来,呜呜地叫。
“乖,妈要走了!你爸给你找了新妈,就赶妈妈走!”我抱着黑背亲了亲,说这些话时我几乎快哭出来。
“之夏……”肖柯在身后叫我,声音还是以前一样,温情,轻柔。我又有了错觉,我又抓到了希望――天下所有人都可以离开我,肖柯不会的啊!
屋里安静极了,我屏住呼吸等待下文,可是他没再说什么。
“对不起。”他说,声音空灵,充满无奈。
我停住了,缓缓转过身,看着他,喉咙一个哽咽,“老……公……”泪水就哗哗地流下。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声老公,叫得满怀委屈与怨恨,半个月来的思念,全部充斥在那回眸的哀怨里。我的右手还捏在门把上,“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事……你说啊……你说啊!”我滑落下身子,蹲在地上,轻声询问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地打落在地板上,“莫名奇妙的就要赶我走,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吗……她那么好吗……你烧东坡肉给她吃吗……”说到这里我已是泣不成声,黑背乖巧地蹲在我身边,为我轻舔脸上的泪。 “之夏……之夏!别说了……你这样我真担心……没了我你怎么办……”肖柯走到我身边蹲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他的声音也哽咽着。以前肖柯就喜欢摸我的头,他说我头发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
久违了,肖柯的温柔的手,久违了,肖柯的熟悉的清新的味道!
我立即扑进肖柯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脖子里,“老公!你别离开我!是不是你嫌我懒?我以后会去找工作……我以后会学做菜我也会温柔体贴,她会的我全学……好吗?只要你不赶我走!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啊!”我在他脖子上使劲蹭,眼泪鼻涕全擦在他衣服上,哭喊着,喊到破音,喊到委屈时气愤地直跺脚。
“不是,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请你原谅我!你这样,我很难过!”他带着哭腔,拥着我,开始狂乱地吻我,眼睛和泪。
我的肖柯,是不是你已经回来!我等这一刻,等了仿佛几亿年啊!突然,他吻到我唇边,却犹如碰见毒蛇般的一颤,好像清醒过来,迅速放开我。
“你怎么了吗?”我矫情地喊。
“你……你快走吧!”
“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我尖着嗓子叫嚷。
“没理由就是没理由!你快走吧!走啊!”
“老公……”我歇斯底里地哭喊。
“你走……她快回来了!”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哀求的意味。我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抬起头憎恨地望了他一眼,起身推开黑背,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门的瞬间,我发誓看见他的脸已是泪流满面。 有关东坡肉的笔记
今天天气很好,晨光金黄,染上朝阳色的云朵像肖柯给我做的东坡肉,飘飘悠悠。走出民政局大门时阳光一下子射进我眼里,刺得我睁不开眼。
结婚证是红色,离婚证是绿色,真是搞笑,大红大绿,也不怕弄俗了百姓的爱情。
于是,我和肖柯用半年鲜红的爱情,换取了这绿色的证件。两张,我一张,肖柯一张。见证了我曾经大红大绿的爱情。
我分到一套房子,和一只德国黑背。
“我去上班了。你回家要小心,别去人多的地方,别相信陌生人,坐车的时候别把手放在车窗外……”肖柯叮嘱着我。
听见这些,我更确定肖柯还是我丈夫,因为以前我出门时,这些话就是肖柯百说不厌的,他老觉得我是单细胞,任何人都能把我骗了去。
“嗯。”我温顺地点头,不再像以前一样咋咋呼呼。
睁开眼,太阳依旧晃眼,丈夫已经变成陌路人。我盯着他,他也看着我,眼里满满的都是依恋。我突然觉得好笑,小样你装啥呀,那么舍不得我干什么离婚?!
“看什么呀!一副生死离别的模样!以后还是朋友嘛!”我又装大度了,故意潇洒地说,刺激他!
“以后,你还是忘了我吧。”肖柯说,摇摇头,然后他转头走掉了。本以为大家心里都有对方的,至少在离婚后还有个借口拥抱―我设想的是,肖柯一定会和我来一个纯洁的友谊式的拥抱,轻松地结束这段短小精干的婚姻。 回想起刚才肖柯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那话时望着远方,好像我在很遥远的地方。
其实我不在远方,我就在他身边,他却看不到我。
我的婚姻经历了大红大绿,遭遇俗气。
今天阳光真的好刺眼啊,我想就这么一直闭着眼睛,闭着,我的爱似乎就还鲜活着。
两个星期后接到过一次他的电话,说他已经带着女朋友到了国外。我问他是哪个国家远不远,不远的话我可以去找他玩。他说挺远,德国。我问他是不是去“儿子”的家乡看世界杯了。他一阵沉默,之后苦笑。还不忘叮嘱我一定要忘了他。我酸不溜丢地说了些违心的祝福,挂了。
其实那套充满我和肖柯回忆的房子,我一次也没去过,“儿子”黑背被我带到娘家,跟着我这个单亲母亲在一起,愉快地生活着。
母亲偶然提到:跟肖柯住那么近,没看见他带什么女人回家啊!
这句话先是让我一激灵,随后想都过去了,还管人家把女人安排在哪里?
一星期之后看新闻,电视里播放着一自杀男子的尸体被发现的事。男子在一星期前就服毒自杀,经法医鉴定该名男子血液里携有艾滋病毒,至于身份还有待进一步落实。然后就是一个打着马赛克的模糊的尸体形象从荧幕上一扫而过。
突然,我的眼球被某个物体吸引!那一刻我大脑像被雷击中般,好久都不能回过神来――当荧幕中的尸体一晃而过时,我看见了他脚上的橙色运动鞋,我知道,那是大都会买的,限量版,仅此一双,买的时候他还老不高兴…… 下一秒我带着黑背往肖柯家狂奔。
艾滋!艾滋!天啊,你怎么染上那玩意儿的!难怪你不许我碰你,亲吻时会闪躲,你是自卑,还是害怕传染给我?
打开门,屋里很安静,东西都摆放在原处。我发疯般的在屋里到处翻找,最后终于在卧室枕头底下找到一张有着肖柯笔记的纸,记的菜谱,东坡肉的做法。我捧着它的瞬间就彻底崩溃了,瘫软在地上。
……
“老公,你不能比我先死!”我慎重地说。
“为什么?”肖柯笑嘻嘻地抱着拳头问。
“因为你死了,就没人给我做好吃的东坡肉了。”
“如果有天,我真的快死了,我就把东坡肉的做法写下来,你就自己给自己做。”肖柯微笑着说,眸子里每一个眼神闪烁都充满爱意。
“我不要!我要一辈子吃你做的!”
……
一页清朗的字迹,随处都是被泪水模糊的痕迹,加上我刚滴上去的眼泪,晃晃荡荡,看不清楚了。回到家,我把离婚证翻了出来,烧掉了――没有离婚证,我和肖柯的婚姻就依旧鲜红一片。
天下所有人都有可能离开你,但是我不会。
他说过,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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