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样子就是贱贱的

　　她得谈场恋爱，十万火急，这是件十分必须的事情

　　立春记得第一次看到央嘉的感觉，当时就傻了。这小子太帅了，长到二十岁，才发现自己原来这样好色，她迷迷糊糊地看了人家半天，直到同学拉她走，走吧走吧，同学说，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

　　那场演唱会她看得心猿意马，常常浮现出央嘉的样子，却又是模糊的，那天是在校门口，一下子撞到她，她正唱着一首《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央嘉就撞上了她。

　　没事吧？央嘉问她。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超级像金城武的少年，眼睫毛极长，而她穿着军绿裤子，超级短发，黑色only小背心分外短，差点就露出肚脐了。

　　央嘉的包里掉出一本艾略特诗集。

　　真有文化，她想，这小子还真有文化。

　　她说，你得对我负责，我让你撞了。

　　央嘉一下子就笑了，这个有点假小女的女孩子，有一种特别生动的地方，是别的女孩子没有的，他说，好吧，告诉我电话，我对你负责。

　　她把电话写在了他的手上，可是她不知道，到后来，他去了卫生间洗手，出来才发现，十一位数字剩下了九位。

　　立春想，这真不能算艳遇，因为他只撞了她一下，他们在一起只待了十秒，还包括她写电话号码的那几秒。

　　当时留下他电话就好了。立春怪了自己。

　　后来立春照镜子，才发现自己是个中人之姿的女生，顶多中人之姿。一米六二，眼睛不大不小，短发，脸上有几粒生动的雀斑，不算胖不算瘦，和校花珠豫比起来，她只能得六十分。

　　六十分的央嘉害了相思病，于是必须想办法搞清楚央嘉的qq号。

　　三天，资料就齐了。

　　北外法语系男生，大二，北京人，身高一米八一点五，穿上鞋一米八四，喜欢许巍的歌，喜欢独自旅行，qq号是……

　　立春想，她得谈场恋爱，十万火急，这是件十分必须的事情，因为她二十岁了，因为她还没有谈过恋爱，哪怕这场恋爱作废也没有关系，青春里很多事情很多人，都必须作废。

　　她加了好多次央嘉的qq都没有加上，对方一直要求验证，她后来说自己是许巍的粉丝、“驴友天下”的成员这才加上。

　　这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怎么办，怎么办呢？小妮子立春怀春了，心里全是春天了，一肚子锦绣年华，得用在谁的身上吧？校花的恋爱正火热进行中，这些天一直没有来找她，她每天挂在网上，她的qq上只有这一个人，她是为了加央嘉才开qq的，结果总是等到半夜央嘉才会上来问她一句。

　　她总是说，我玩了一天，绝对不说等了他一天。

　　原来单相思这么苦。

　　情人节那天，她提前发了一首诗给他，然后就出去了。漫天的大雪，她行走在乱纷纷的王府井，想着那首发给央嘉的诗，心头一酸，她和他只是网友，他没有见过她，他们约好“五一”去龙庆峡玩，但“五一”真的是太远了。

　　她一直记得自己发的那首仓央嘉措的情诗：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了你的温暖，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发完了她的眼睛就湿了，她想，她是喜欢上他了，不为什么的喜欢，为什么的喜欢就不是爱情了，长到二十岁，她第一次听到自己紧锣密鼓的心跳，铁马冰河似的，哗拉拉就来了。

　　央嘉半夜里在qq上出现了，打了一个笑脸问：你发错了吧？

　　那时她隐身，假装没有看到，她趴在电脑前，一片沮丧。

　　让人寻找，实在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

　　他们时常在网上聊天，打四国军团，斗地主，他们俩总是把别人打得落花流水，他们从天文说到地理，从国内说到国外，为此立春总是把一本唐诗放在电脑边，时不时打上一首情诗，立春想，只在网上谈三个月，三个月就把央嘉搞定！不能老在网上谈吧，他说了好几次见面，她自卑，见面就鸡飞蛋打了呀，她长得和土豆一样，肯定不行。

　　有一次立春病了，发烧，三天没有上网，再上网，看到央嘉好多留言，你去哪了？你病了吗？还是去恋爱了？你急死我了呀，你好歹说一声呀，我快去登寻人启事去了。

　　立春的心里很温暖，让人寻找，实在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

　　于是她下决心告诉他。

　　哪怕他不要她。

　　她就是这种长相，不温柔，假小子，爱谁谁，就是喜欢玩游戏，喜欢穿男孩儿似的衣服，喜欢考第一，喜欢谁，就是谁！

　　在她准备告诉他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喜欢就告诉他，为什么不？

　　再次看到央嘉是他来到她们宿舍。

　　立春吃惊地张开嘴，天啊，怎么会？！她刚要叫出他的名字，校花珠豫却跳了出来，然后挽着他胳膊说，央嘉，今天去人艺小剧场看小柯的音乐剧吧？

　　那天她正涂着面膜，央嘉根本没有看出她来，她也恨不得有一个老鼠洞，然后自己钻进去。

　　她呆了呆，看着他和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面前。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校花很晚才回来，然后端着盆去洗脚，她听到水声，好像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又爬起来，打开手提电脑，挂上qq。

　　他在线。

　　你恋爱了？她问。

　　你是小巫女啊，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到的。

　　那你说说我的女友什么样子？

　　她说，一米六九，五十公斤，大卷发，大眼睛，处女座，可能左手上有一颗痣……他打出了惊讶的表情，问她，你真是小巫女呀？她有些心酸，其实，他多弱智呀，知道珠豫这么多，一定是珠豫身边的人啊，哪里还用猜，他的心里没有她呀。

　　他们看起来也真是郎才女貌。

　　立春叹息了一声，只觉得自己是个运气太差的人，可是，她这样想恋爱了，简直是一分钟也不想等了。

　　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告诉央嘉呢？她决定告诉他。

　　这个决定比较大胆，一来珠豫是她的舍友，二来她的条件在这摆着，自取其辱的可能性比较大，可是，青春里有很多可能和不确定，也有许多意外。

　　80后的人习惯赌一把。

　　喜欢就告诉他，为什么不？！

　　央嘉周末再来的时候，珠豫恰巧出去办事了，在央嘉转身要走的时候，她横刀立马站在门口，你借我二十分钟，我有话说。

　　幸福，就是贱贱的样子！

　　央嘉一直笑着听立春说完。

　　他们站在操场上月光下，情调合适，气氛合适，除了人不合适。立春只到央嘉的肩头，立春斗志昂扬，那个qq里的“月色倾城”就是我，我虽然不倾城，可是我喜欢你，咱们俩志趣相投，都喜欢驴行天下，都喜欢打CS，都喜欢斗地主，都在年级排名第一，都喜欢一见钟情，都是金牛座，都比较小气……立春没想到自己口才这么好，早知这样，大学最佳辩手应该是她。

　　央嘉还是笑。

　　笑什么笑？是不是我是第一千个这样追你的女孩子？你别以为自己帅就有什么了不起！告诉你，我告诉你是尊重我内心的意愿，是我自己觉得我和你特别合适！立春最后也笑起来，她觉得自己也是不要脸到底了，哎，不要脸要趁早，就像出名要趁早，再晚了，来不及了啊。

　　央嘉仍然笑，这次，立春真急了。

　　你笑什么笑？你一笑特别像恐龙！

　　央嘉说，我恋爱了。

　　我知道。

　　可你全说错了。

　　什么错了啊？

　　我的女友，身高一米六二，喜欢打游戏，穿男孩儿的衣服，短发……她不让别人考第一，她常常半夜在qq上等待我。

　　啊？那是我呀，立春跺着脚。

　　谁证明那是你？

　　我证明那是我！

　　你证明不了！

　　我，我，我……立春快急死了，她又羞又红又惊喜，你呀你，我可以把我们的聊天记录全背下来，我曾经为看到你在北外门口傻等，我曾经为了找你的qq号和手机号动员了北外所有的同学的同学……

　　央嘉说，为了找到那个让我负责的女生，我曾经天天跑到人大旁听，在女生楼下面溜达，后来我知道了她的qq号，我假装不知道，我假装和她聊天文地理，看她装到什么时候，后来我知道我表妹和她一个宿舍，于是我找到了那个宿舍。

　　你表妹？

　　是啊，我表妹珠豫，姨家表妹，和我有几分相像吗？

　　立春吃吃地笑了，这笑声，在春天里分外的芬芳了。

　　我看到了一张涂着面膜的脸，我想让她装吧，看她装到什么时候？

　　立春小粉拳打上去，满脸的羞红了。

　　央嘉小声问，立春，你说幸福的样子是什么样子的？

　　立春趴在他耳边说：小傻瓜，就像我刚才那样，就像我厚着脸皮说喜欢你，然后等待着你的回答，我想，幸福，就是贱贱的样子